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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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节(第1页)

&esp;&esp;隔着纱幔,榻上的人影看不分明,只能听见太后沉凝的声音从帷幄后方传出;“皇帝来了。”

&esp;&esp;“是。”景隆帝坐在榻前的圆凳上,问,“母后身体如何了?”

&esp;&esp;太后又问:“城儿呢?”

&esp;&esp;“——儿臣在此。”豫王大步走进寝殿,朝皇帝行过礼,在另一侧的圆凳上落座,“母后急召,儿臣片刻不敢耽搁。”

&esp;&esp;“把帘子卷起来吧。”太后说。

&esp;&esp;当即有宫人上前卷起帘子,挂在玉钩上。太后斜倚在垫高的床头,面上并无病容,神情却郁郁寡欢。她平日妆容华丽精致,年过五旬看起来只像四旬美妇,此刻却铅华尽卸,显露出眉梢眼角难以抹平的细纹。

&esp;&esp;景隆帝见状有点意外,却又仿佛早有预料,问道:“不知母后所患是何急症?朕传了太医院的汪院使与另两个院判过来,好给母后仔细会诊。”

&esp;&esp;太后以手支额,微叹口气:“心病。”

&esp;&esp;“什么心病,竟让母后连妆容都不打理了?”豫王拖着凳子往前移了移,倾身端详,“不过母后无需上妆也是美的,儿臣生得像母后,真是赚到了。”

&esp;&esp;太后几乎被他逗笑了:“贫嘴!什么时候才能稳重、正经起来,学学你皇兄。”

&esp;&esp;“别,我可不敢学他。”豫王瞟了一眼端坐着的皇帝,“母后有什么心病,不妨说出来,让儿臣为您分忧。”

&esp;&esp;太后道:“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esp;&esp;豫王想来想去,不太肯定地问:“哪位菩萨……还是仙君的生辰?母后信的神佛太多,恕儿臣实在认不清也记不住。”

&esp;&esp;“尽给我插科打诨。”太后惩罚似的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二十七年前的今日,我的妹妹仓促出嫁,嫁给了比她年长整整一轮的卫演。”

&esp;&esp;景隆帝与豫王都知道昔日秦王府之事。

&esp;&esp;当时,他们的母后正面临侧妃争位的大危机。还只是秦王的父皇也同时面临着危险与机遇——

&esp;&esp;秦王的长兄——铭太宗皇帝登基仅三年就病逝,并未留下任何子嗣。兄死弟及,太祖皇帝的其他十几个儿子,就成了合理合法的继任者人选之一。

&esp;&esp;去掉出身低微的、能力平庸的,也还有七位皇子对国器有一争之力。

&esp;&esp;他们的父皇就是其中之一。

&esp;&esp;姨母的出嫁,换取到了整个庆州军对秦王的支持。

&esp;&esp;庆州毗邻鞑靼部落,尚未完全归顺,常随边关战势摇摆不定,是镇边诸王费心争夺的关塞势力之一。当时庆州军的统领,是卫演的父亲卫途。

&esp;&esp;卫途老而弥坚,能征善战。正是因为与秦王府的联姻,才使卫途下定决心率部投靠,最终将他们的父皇护送上了龙椅。

&esp;&esp;从龙之功仅次于定鼎,可以说,卫家功不可没。

&esp;&esp;“妹妹出嫁的那天,拉着我的手说,‘大姐,我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好好的,继续做秦王的正妃,让隚儿或城儿当上世子。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出头之日。’我还记得,那时她强忍着眼泪说话的模样,也知道她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却为了我挥剑斩情丝。”太后目光朦胧,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后来,卫家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卫演虽平庸,却对她百依百顺,卫途也因此重新审视起你们父皇的分量,最终成为了将他推上皇位的力量中最为强大的一股。”

&esp;&esp;景隆帝沉默良久,道:“母后,朕知道卫家曾经的功劳。所以这些年他们享尽了荣华富贵,想赐田加禄,朕允了,想把女儿送进宫,朕也娶了。整整二十年啊母后,朕对他们的诸多不法恶行都是从轻发落,甚至睁只眼闭只眼。可他们却不知收敛,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贪婪,难道非要将江山社稷拱手相送,才能抵得上当年的功劳吗?”

&esp;&esp;太后拍着榻面,异常严峻地叫了声:“——皇帝!”

&esp;&esp;“……儿子失言,请母后息怒。”景隆帝退让道。

&esp;&esp;太后深吸口气,再度开口时,从声音里显出了苍老:“我分得清孰轻孰重!今日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把事情做绝,给卫家留一条生路。我也会亲自告诫他们夫妻俩,适可而止,能保一世荣华已是天恩浩荡,不可再贪图其他。”

&esp;&esp;“那么之前所犯下的罪行呢?母后可曾看过言官们上疏历数的罪状,那些枉死的百姓——”

&esp;&esp;“百姓有亿万万,”太后打断了皇帝的话,“可我只有这么一门亲戚!”

&esp;&esp;景隆帝不再说话。

&esp;&esp;眼看双方的气氛有些僵持,豫王打圆场道:“母后护短,皇兄难道不知?小时候我们俩同信王打架,无论起因是什么,母后哪次不是护着我们,与他母亲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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