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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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2页）

&esp;&esp;她头垂得极低，身上的披风解去了，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淡青色宽松袄裙，裙底湿了一块，想是适才在外头踏了雪。朦胧昏暗的光下，他瞧不清她面容，只见她躬身捧着汤盅，瞧来便与侍婢无异。

&esp;&esp;顾长钧抿了抿唇，道：“搁下吧。”

&esp;&esp;察觉到他声音里暗涌的几分不耐，她心内茫然，却不知自己如何令他着了恼。

&esp;&esp;周莺定了定心神，上前将汤盅放在书案上，嗫喏了片刻，想着要不要问问他上回寻她何事。还未开口，就见他手里已经拿起了适才丢下的那本书，漫不经心道：“有事？”

&esp;&esp;看来他已经不记得那天叫人传她过来说话的事。也是，他这样忙，在外头做的都是大事，内宅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想来他早已忘却了。

&esp;&esp;周莺慌忙垂眼一笑：“无事，不扰三叔了。”

&esp;&esp;她急急退了下来，行至明堂，余光瞥见隔间角落的矮凳上，放着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和两双玄色靴子。

&esp;&esp;是她前番送过来的。依旧放在那儿，他果真不曾穿用。

&esp;&esp;周莺自嘲地笑了下，快步走出了屋子。

&esp;&esp;顾长钧撂了书，视线落在桌角的汤盅上头。热气袅袅，难为她裙子都浸透了雪水，这汤竟还是温热的。

&esp;&esp;信手拨开盅盖，里头澄亮的汤水入目。切得细细的参丝，和着百合，透出微辛的姜水味道。

&esp;&esp;顾长钧忽然想到，若是此刻跟前再摆几只雪团子，合着这暖人脾胃的汤水，料应是极美的。

&esp;&esp;但那汤水，他终究不曾碰过。

&esp;&esp;

&esp;&esp;周莺病了。

&esp;&esp;昨晚回来时小腿以下已没了知觉，当时还不曾在意，熟料清早想起身，竟是天旋地转，头痛得像有小人儿在脑中击锤。

&esp;&esp;在老夫人那边告了假，怕过了病气给人。春熙过来探了一回，陈氏也叫人送了汤药来。

&esp;&esp;周莺难得不用早起，狠狠地睡了几个时辰，待醒来时，竟已是傍晚了。撩开帐子，就见落云守在外头炕上，神色有些落寞。

&esp;&esp;周莺挣扎起身，把落云喊过来问话。

&esp;&esp;落云瞒她不过，只得说了：“……适才奴婢听二太太身边的春娟说，姑娘的婚事……吹了。”

&esp;&esp;周莺怔了下，听落云道：“说是三叔不待见叶家，不同意，老太太不敢应，已经打发了狄太太。”

&esp;&esp;周莺心内浅浅地松了口气，推了落云一把：“以后这样的事，不准打听。叫人知道，还以为我多想离家，没的叫人瞧笑话。”

&esp;&esp;落云眼圈微红：“在别人跟前，我自然不说。奴婢和姑娘相依为命，有什么不能和姑娘说？奴婢是担心，姑娘不小了，别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姐，早就定了婚事，只等绣嫁衣出嫁。姑娘的事儿因着守丧耽搁到现在，如今连人都未曾定下。侯门嫁女，光是走六礼就得一两年，便是姑娘等得，叶公子这样的人，又有几个？这回错过，将来遇见的，谁知又如何？”

&esp;&esp;叶九公子是顾长琛的门生，旧年常在府上走动，前去拜见老夫人时，因那时周莺还年幼，未曾十分避退，两人曾谋过面，甚至周莺还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

&esp;&esp;叶家家大业大，叶九公子的曾祖父早年做过苏州织造，借由丰厚的家财，随着子侄及

&esp;&esp;“莺妹妹！”

&esp;&esp;那叶昇失声唤道。一时情急，将旧时的称呼也喊了出来。

&esp;&esp;这声妹妹，令周莺想到养父，想到养父提及叶昇时目中含笑的温和模样，想到养父死后这位叶九爷披麻戴孝为无子的养父抬棺。瞧在这些情分上头，脚步迈不开了。

&esp;&esp;稍稍压下心底的慌乱和愤怒，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许多。

&esp;&esp;郭芷薇见她终于肯留下，长长舒了口气，见叶昇双目泛红神情激动，知道有些话她若在此，恐怕二人不便说。郭芷薇便欲退出去：“你们聊着，我……”

&esp;&esp;陡然手腕上一紧，周莺将她死死扣住，眼睛盯着她一瞬不瞬地道：“芷薇，你就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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