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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陛下饶了他这条狗命。”福成下去了,出门就看见小顺子脸色煞白,疼得满头大汗地趴在那里。他挥了挥手,负责执行的太监就下去了。小顺子撑着从刑凳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的,但还能站着,可见那板子挨得有水分。事实上确实如此,福成让打干儿子,谁敢动真格的。福成低声骂他:“让你嘴不把门,让你耍滑头,再有下次你自己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小顺子苦着脸:“干爹,我真不是耍滑头,我就是觉得娘娘待我们好,多少露些风声给娘娘,也免得她事到临头没有准备。”“噤声!死性不改!用得着你这狗崽子操些闲心,咱陛下做事还用得着你去置喙!”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些跟你一样喜欢闲操心的大臣都是无用功,咱这位陛下可不是一般人!”“干爹教训的是,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下去擦药罢。”福成不耐地挥了挥手,待小顺子一瘸一拐地下去了,才又骂了一句:“狗崽子尽喜欢给老子找事!”晨光微熹,天还只有麻麻亮,隐约能听见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传进来。肖继柔还没睁眼,就闻到一阵的花香。睁开眼,果然见床头的小几上放了一捧鲜花。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不过是一捧栀子花,鲜嫩的绿叶衬着那一朵朵鲜嫩的花瓣,上面还带着露水,无端让人心里就欢喜起来。肖继柔心中还多了一些东西,那就是复杂,复杂之外却是有一丝丝喜悦从心底冒出的。“送这种野花,当谁稀罕。”她低低地啐了一句。外面的琼儿似乎听到里面的东西,掀了帐子走进来。一见到这花也是满心诧异。她偷偷地瞧了肖继柔一眼,道:“王爷可真有花了,这话在京城里可不多见,奴婢记得只有城郊的护国寺的后山上才有。这天还没大亮,王爷就摘了送给姑娘,定是夜里就出门了。”“露水都还没干呢!”琼儿走近看了看那花,又赞了一句。肖继柔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行,也实在是庆王太不知收敛。自打那日离去后,他倒也日日来,却是不露面,总是喜欢半夜三更抑或是一大早,偷偷往她枕头边上放些东西。起初都是些女人们喜欢的首饰,过了几日突然就大变风格,有时是个小木人,有时是个瓷娃娃,这两日则换成各种花了。都是那种并不罕见,甚至不起眼的路边野花,却能看得出来他越来越用心。哪怕是当初她与他新婚之时,他也从未像此时这般用心过。服侍着自己姑娘洗漱梳妆完,琼儿见她心情似乎不错,忍不住犹豫说了一句:“姑娘,您还生王爷的气?”她从镜子里看了琼儿一眼,没有说话。“奴婢多嘴了,奴婢也是……”“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之后主仆二人再未说这事,不过当琼儿去找了个花瓶,将这一捧花插起来,肖继柔也没有说什么。是夜,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候,窗子突然从外面被人打了开。一道黑色的人影熟稔地翻了进来,轻车熟路来到床榻前。屋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他扭头看了看,晕黄色的灯光下,条案上一捧栀子花正在静静绽放。他不觉露出一抹微笑,掀开帐子,榻上躺了一个人。如云的秀发如瀑,小脸白净,睡得正酣。他眼神近乎贪婪的看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悄悄地放在她枕边。正打算收回手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袖子。“呃,你没睡?”肖继柔坐了起来:“睡了,只是被你吵醒了。”“那你继续睡吧,我先走了。”嘴里虽这么说,庆王却是没挪步。“如果我一直不跟你回去,你打算做到什么时候?”听到这话,庆王面上露了几分苦涩之意,他笑了笑,才又道:“做到你一直愿意跟我回去为止。”刚过辰时,庆王府的车架便来到了肖家,不光庆王来了,琰哥儿和珠珠都来了。当着两个孩子,自然也没人故意去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且最近庆王日日往柳绮轩送东西,肖家的几个主子多少都知道些,这种时候庆王上了门,不是明摆着两口子和好了,大家自是笑语声声。琰哥儿和珠珠也很开心,琰哥儿沉静内敛的小脸上忍不住带着笑。更别提珠珠了,一直在娘后面跟进跟出的,嘴里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就是没说才让人心疼。肖继柔更是感觉自己莽撞,总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却疏忽了孩子。在肖家用了饭,一家四口才齐齐把家还。路上的时候,肖继柔忍不住有一种又出嫁了的心情。她想起之前自己和娘的对话——“你能想明白,娘是高兴的。可你也要记着,真受了委屈也不怕,还有你爹你娘和你哥哥们。”“娘,你放心,女儿以后不会再犯傻了。我一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让爹娘哥哥们担心。”……“在想什么?”“在想娘之前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是爹以前也有个表妹……”故事听完,庆王脸色尴尬:“不会有什么表妹了!”肖继柔似笑非笑:“那谁知道呢,反正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如果真再来什么表妹表姐的,我让人把她提着扔出去,你可别后悔。”“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也不会后悔。”经过刘良医替太上皇不断调整药方及适当针灸,太上皇的龙体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虽还是不能下榻行走,到底也不像之前那般连翻个身都艰难。现在太上皇的日子可是过得悠闲,听个小曲看看戏逗逗蝈蝈养养鸟什么的,可把内务府折腾的是人仰马翻。这不,最近太上皇又喜欢上听说书了。宫里养得伶人不要,嫌说得不好听,非要从市井找来,这些日子乾清宫里总是能听见鼓板声和三弦声。李德全从外面走进来,太上皇正逗着炕桌上青花瓷盆里的鱼。盆中做了假山的式样,还养了几朵巴掌大的莲,莲叶下有两条小锦鲤正在水中游来游去。乍一看去,像似画儿一样,乃是内务府新贡上来的,供太上皇取乐。“陛下,刘大人他们又来了。”此时那说书的瞎子正说到精彩处,这一回说的是那武松醉打蒋门神。说到武松提起海碗那么大的拳头时,瞎子拍击了两下羊皮鼓,又敲了几下板儿。也看不出太上皇有没有在听,只见他将目光从炕桌上移到了那瞎子身上。李德全只能在旁边等着这一段儿说完,才又把话又复述了一遍。“他们来作甚,嫌不嫌烦?”太上皇扔下了手中的玉杆儿,落在炕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别看那瞎子瞎,耳朵可灵敏,当即吓得跪倒在地,不敢再说了。直到李德全见太上皇脸色不愉,给旁边的太监做了个眼色,小太监上前去吩咐他,那说书声才又响了起来。李德全苦笑。这几位老大臣当然不嫌烦,文臣都喜名,最爱做的事就是和皇帝作对。如今好不容易新帝给了机会,人家如今觉得正是尽忠上谏,体现自己忧国忧民的好时机,又哪能轻易放弃。事情还要从晋安帝一直不愿广置后宫说起,虽然晋安帝已经明里暗里拒过几次了,可朝中一些大臣依旧不放弃。连皇后有孕,晋安帝日日歇在坤宁宫,都成了他们可以抨击的说词。起先是苦口婆心,后来就是痛哭流涕了,可惜晋安帝十分固执,你们说你们的,他做他的。做皇帝不答应,总不能大臣找了女人往宫里强塞。这种情况下,不免有人想到了住在乾清宫里的太上皇,于是老戏码再度上演,最近乾清宫的台阶都快被人踩秃噜了。太上皇依旧是秉持着之前的态度置之不理,可架不住这些老臣天天来。尤其有几个官位不是太大,但年纪长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大臣,最是锲而不舍。一来就哭,这几个老头有的比太上皇年纪都大,头发胡子都白了,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看着就让人不忍心。逢着这种情况,太上皇一般都会大包大揽下来,说会好好训斥皇帝。可扭头装模作样地训斥几句,晋安帝该不听还是不听,这几个老臣回去等啊等,怎么就等不来太上皇的动静。当臣子的总不能说太上皇不要脸吧,只能再来一趟了。这不,又来了。“去跟他们说朕这几日龙体不舒坦,已经睡下了。”李德全嘴角抽搐,不知该应还是不应。这应吧,他真是没脸出去说,外面都能听见里面的鼓板声。不应吧,他也不敢不应啊。不过李德全是谁,能在太上皇身边侍候几十年,本身就不是蠢人。抱着浮尘出去,抬眼就看见自己的徒弟小孟子,便招招手让小孟子过来,把这件事扔给了他。至于小孟子是如何打发那几位老大臣的,就不细说。扭头这边李德全回来了,太上皇似乎还有些恼怒,对他道:“去跟皇帝说,朕要迁宫,迁去西苑。”太上皇迁宫可不是件小事,尤其太上皇后宫那么多妃嫔。早先时候西苑就修好了,只是太上皇不提,自然没人敢提。就这么住着大半年都过去了,旁人还只当太上皇打算一直住在这乾清宫呢,谁曾想他这种时候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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