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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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第1页）

&esp;&esp;斜倚在榻上，梁峰让绿竹给他擦拭长发，江倪则早早候在了外面。

&esp;&esp;来时那副忐忑不安已经完全消失，江倪眼睛闪亮，小声禀道：“郎主妙算，晋阳城中已无人不知郎主，法会之事更是万众瞩目。”

&esp;&esp;“哦？这么顺利？”梁峰挑了挑眉，他是知道王汶和姜达会为他广博声名，但是没想到，连脸都未露，就能获得如此人心。

&esp;&esp;“佛祖入梦岂是虚言。”江倪此刻早已心悦诚服，再想想郎主这些时日的变化，更是觉得必是因为神佛指引，方能如此。不过有一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郎主为何不明日再入晋阳？若是有人知道郎主入城之事，必然会夹道相迎……”

&esp;&esp;梁峰摇了摇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法会才是关键。这两日你就把我入住王府之事传扬出去吧，等到法会当日，自见分晓。”

&esp;&esp;“小的明白！”江倪连忙答道。

&esp;&esp;“嗯，你先下去吧。记得清点一下这次带来的纸张瓷器，莫要出了差错。”梁峰挥挥手，让江倪退了下去。

&esp;&esp;已经擦干水汽的头发被绿竹轻轻挽起，梁峰却并未起身，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这里是晋阳王府，而非家中。跟这些世代簪缨的名门子弟相交，也要事事谨慎才行。先打点精神，参加明日的接风雅宴吧。

&esp;&esp;雅宴

&esp;&esp;王汶性情雅淡，举办的洗尘宴自然不会客套呆板。选了临水亭台，焚香挂幔，此时池内莲花开的正好，遥遥望去，楼台宛如飘浮于花海之间，颇有出尘之意。

&esp;&esp;不到辰时，便有人乘着牛车，怡然而来。

&esp;&esp;看到来人，王汶也有些吃惊，迎了上去：“仲埔怎么来了？”

&esp;&esp;“这次终于能见到茂深所说的那位梁郎君了，我怎能不来？”来人一哂，挥挥手中羽扇。此人名唤裴褚，出身河东裴氏，是毫不逊色晋阳王氏的高门大姓。兼之两家又有通家之好，如此不请自来，也只能说是兴之所至，无法苛责。

&esp;&esp;王汶心中却是哭笑不得，他深知这位裴仲埔热衷叔父的“崇有”之论，对他钟情的佛法相当不屑。这次晋阳之事，恐怕早就让此人心怀耿耿，而“崇有”之说，更是与《金刚经》真意格格不入。现在前来宴席，岂不是恶客一位？

&esp;&esp;不过人来都来了，也好驱赶，王汶只得笑笑，邀裴褚向亭内走去。

&esp;&esp;随着裴褚的到来，其他客人也陆续抵达。中都孙氏、阳曲郭氏、外黄虞氏，皆是太原名门，又与王汶交情甚笃，不多时，席间便高朋满座。

&esp;&esp;“那个梁子熙，怎么还不到？”见人到的七七八八，裴褚不由问道。

&esp;&esp;王汶笑着解释道：“子熙体弱，怕是不能走的太快……咦，这不是到了。”

&esp;&esp;随着王汶的目光，众人齐齐望向亭外，只见一道身影穿过岸边竹林，款款而来。

&esp;&esp;所书，若是以“假名之曰道”来解，岂不正中要害？裴褚这一击，狠准异常。

&esp;&esp;见孙泰一时语塞，他施施然扭过头，对梁峰笑道：“子熙，《金刚经》之论，当做何解呢？”

&esp;&esp;梁峰微微一笑：“经中所说‘虚妄’，乃是空，而非‘有’、‘无’。”

&esp;&esp;这是什么意思？不只是裴褚，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毕竟《金刚经》相传乃是佛祖入梦而来，而梁丰，正是它的唯一记载人。那么他的解释，自然也就是解读《金刚经》的重要依据。

&esp;&esp;“天上有月千江月，敢问江中有月，还是无月？”梁峰开口问道。

&esp;&esp;“这……”裴褚犹豫了一下，才道，“江中无月，只存月影。”

&esp;&esp;“镜中花，水中月，人皆能见。皆为虚妄。”梁峰答道，“这便是空。诸君只道月影为虚，又怎知天上之月为实？难道谁曾碰过天上之月？有从无中来，无是虚是实？若无是混沌，有又如何分出虚实？”

&esp;&esp;这是朴素的辩证法，裴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人生在世，能尝五味，识五色，辩五音。自然是实。”

&esp;&esp;“目盲不辨色，耳聋不辨声，亦有人尝不出五味。所见所知，唯在自心。”

&esp;&esp;这可是怀疑“自然”本身了。面对这种纯唯心主义的论调，孙泰也忍不住说道：“盲者不见雨，也能立于雨中。雨本自然，非虚妄。”

&esp;&esp;“我亦听闻有人双腿因战而失，每日皆腿痛而醒。腿已失，痛何来？”

&esp;&esp;这说法涉及神经学原理，延伸则是后世的意识和肉体关系了。科幻小说里的机器人伦理悖论，在后世依旧无解，梁峰不信当世之人能给出答案。

&esp;&esp;果真，众人皆默。

&esp;&esp;梁峰轻叹一声：“因此经中揭句，不应缺少最后五字：应作如是观。”

&esp;&esp;五字之差，天渊之别。

&esp;&esp;不论是崇有还是崇无，它们都遵循道体和心体的统一，是辩证的一元两面，不分唯心唯物。然而梁峰如此解释，就是把《金刚经》的根本放在了自身灵性之上。即万事万物都是瞬息变化的，唯有本真如一。这就把道体之争变作了行为准则，而当一人依照本真行事，是崇有的“尊名教”，还是崇无的“法自然”，又有何关系呢？

&esp;&esp;裴褚却依旧无法认同：“若佛说非相，又何须救治疫病？岂不着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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