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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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四方菱角的筷子，从蟹肚斜cha而过，连挣扎戏份都不给，前一秒鲜活乱爬的蟹立死，干净利落。陆慎的半身围裙还未沾水，八只蟹已洗刷干净，上锅，隔水蒸。再切老姜、香蒜，陈年的醋，黄金似的香油，提一提已被重油重盐毒哑了的舌尖。五分钟后挑出三只来，撬开蟹壳，取蟹膏，继而是一片红粉晶莹的猪ròu，细切，双双捏合在手心里，合握，力道刚刚好，它便都柔顺地在他手中成形，细致沉静的画面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情愫，细细的偷偷的暧昧着。大约是酒香，令人梦里梦外都醉。&ldo;吃面吗？&rdo;陆慎问。手臂横在肚皮上，阮唯说：&ldo;我怕后背崩开，毁掉你的旧回忆。&rdo;陆慎看她一眼，随即低头，照料他的蟹粉狮子头，再把剩下的蟹壳蟹脚过水煮汤，白萝卜切细丝下锅，鲜与甜满屋，美食与美人，美好却并不真实。但，他伸手扶一扶眼镜，嘴角似乎藏着笑，沉默的、窃窃的快乐。汤底咕噜噜沸腾冒泡，手工面下锅，立刻逃难似的散开，各奔前程。&ldo;我认为，我的晚餐很需要音乐。七叔，还不肯让你的音响发声？&rdo;阮唯笔直坐在沙发上，小腹被丝绸绑架，呼吸不畅，由此可以解释，为何旗袍由男人发明‐‐只享受美，苦难留给女人本身，谁让她们生来爱牺牲，一个个简直是圣母玛利亚转世。右手边一台古董音箱，上百万，全港几个人追得起？陆慎拿一张浅金色毛巾擦干手，围裙脱下来，沿中轴线对折，临时挂在铁架横栏上。这才慢慢走到音响前，从唱片架上挑出一张来，并不征求意见。骨子里的霸权，□□主义者。钢琴曲留声，缓慢、轻柔，似人语。他回到流理台前，系上围裙，挽起衣袖，继续。阮唯说：&ldo;《童年情景》？是第一组曲，vonfredenndernundnschen。人人都说舒曼写这部组曲为怀念童年，其实是赠给cra的情书。六叔希望我回想童年，还是感受……爱？&rdo;陆慎并不抬头，不惊讶，因海鲜龙须面就要出锅。&ldo;艺术家都习惯人前做戏，因为你们女人都照单全收。&rdo;&ldo;没办法啦，女人都是感情动物。谈恋爱没理智，美女与野兽连演三十场，场场爆满。爱情没定论，没道理，不过七叔……你从头到脚都符合少女梦，有没有成打的情史天天上报？&rdo;&ldo;你打听我的事？&rdo;陆慎反问。&ldo;拜托，人人都有好奇心。&rdo;秋蟹已摆盘，他手中捏着一只胡萝卜，雕一朵牡丹花。此时抬眼看她，二十二岁的姑娘，正值青春，鹅蛋脸上杏眼高鼻，一汪眉略淡，不敢与眼瞳的清灵抢镜，却透出浅浅淡淡的温柔来。这温柔是早春第一树盛开的花，是梁燕在雨中的低语呢喃，亦是斜风细雨的古城江南。有些时候，他避开她的眼，他惧怕那样的清澈与温柔。陆慎的笑容短暂，一眨眼又归于寂静。他说：&ldo;我讲一件你犹豫很久，却一直不敢开口问的事。&rdo;阮唯紧张起来，暗暗握紧了拳，&ldo;我不想听坏消息。&rdo;他瞥过一眼，目光中掺杂着怜悯，晚餐已摆上餐桌，他一步步走近，沙发上，想要逃离的阮唯。&ldo;今早江老病情恶化，再度送进icu，你的两位舅舅，江至诚与江至信，一个要联系律师翻遗嘱，另一个不同意，在病房外面大打出手，好在没有记者埋伏，否则又要花钱善后。你猜猜看，究竟是谁等不及要翻遗嘱分家产？&rdo;他蹲在她身前，忽然握住她的手，捧起来在眼前，细细观察，如同鉴赏一副艺术品，沉默而投入。而她被毒蛇缠紧，冰冷的蛇信就在指尖。&ldo;我二舅的人品全城皆知，四处赌钱又爱包养小明星，多半是他等不及要拿钱。&rdo;他吻过她的手，如同情人间缠绵，再抬头望住她哀伤的眼，慢慢告知她，&ldo;是江至诚，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当然希望江老走得越早越好。&rdo;&ldo;大哥没有反对？&rdo;&ldo;继良也乐见其成。&rdo;她咬着下唇，不肯开口，死死盯住他。他却很新奇，&ldo;我第一次发现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愤怒……还有恨？阿阮，你恨我。因为江老？&rdo;&ldo;你一直在等好戏上场，你巴不得我全家出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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