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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夫君立新学,这时又谎称梦兆,就不怕后人说你立新学不彻底?”苏湄问道。
&esp;&esp;“人总要留下缺点叫后人评说,”林缚厚着脸皮说笑,又说道,“此时立嫡不过是预防性措施,下面将臣现在也不会认真对待,所以我要在下面人不那么重视之时,冷不丁将事情定下来。不然拖到以后,实际需要立嫡之时再立政君,耳根子必会叫一些老顽固吵炸掉。再一个,政君虽是首嫡,但信儿、武儿、姜女同样也有嫡子的地位,只是位序在政君之后,使这桩事看上去更像是临时性的预防之策。不过,嫡传位序以及废立之事,我都会立令制定下长幼相传的诸多规矩——倘若政君触犯废立之条,嫡传便由后位者接替……”
&esp;&esp;“只是立嫡以长幼排序,不察品性才干,可行吗?”苏湄说道。
&esp;&esp;“这天下有丁口逾五千万,倘若收复中原后休生养息,丁口将会很轻易就超过亿万,”林缚说道,“我便是另立新朝,也不会自大到认为我那些在温室里长大的龙子龙孙们,会比从亿万民众里头破血流而选拔出来的大臣们有更优秀的才干、更精明的头脑以及对人性更深刻的见识?自有史书以来,你们数数看,除了屈指可数的开国及中兴之君外,有多少帝王不是或给大臣或给妇人或给侍臣操之在手?他们既然都是在温室里长大,那就索性留在温室里好了,所以对他们来说,才干并不是重要的东西,只要能对大臣立下选汰之法,大体不会碍事。当然,品性恶劣者,不知自律而犯王族也不能犯之法,自然要废黜之。有很多事情,眼下就要开始从长计议了……”
&esp;&esp;林缚巴不得自己能再活上六七十年,眼下时局未稳,从根本还只能行旧制以稳局面,但若能再有六七十年的时间从容部署,甚至在有生之年,较彻底的放权于相、行君主立宪之制都未必没有可能——正因为人的寿命是无法预料,所以林缚这时才要在嫡子继承制度上先开一个虚君实相、使相相制的引子,使新帝国有可能往前进,而杜绝其往后退的可能。
&esp;&esp;只是太多的事情要一步步的去做,甚至都怀疑能否在两代人之间使心愿大体完成——想到这里,林缚也是感慨万分。
&esp;&esp;这时候从江宁城而来的信骑驰入山门,宋浮与曹子昂很快一起登上石台,说道:“永兴帝已出城往天水桥而来……”
&esp;&esp;林缚振了振衣袖,笑道:“走,我们便去天水桥,叫永兴帝来迎我!”
&esp;&esp;嫡争(一)
&esp;&esp;天水桥西,堆土立桩为台,迎将祭天之所。
&esp;&esp;在旌旗夹立之下,林缚执缰缓行,看着台上那个穿着五爪金龙服袍的瘦弱身子,而程余谦、余心源、胡文穆等文武大臣皆立台下,心里感慨万千,与身边曹子昂、宋浮说道:“宁王初临江宁之时,我去沂州护驾,我那时只是靖海都监使,还未落在宁王的眼里,连谒见的机会都没有,比照此时此景,我想宁王他的心绪更复杂吧……”
&esp;&esp;宋浮向永兴帝看去,微微一笑:自春秋以降,还有多少帅臣能得天子出城郊迎?走出这一步,接下来的步伐就要顺畅多了,他心里想:林缚还是心慈手软了,不然就不过是一杯毒酒的事情。
&esp;&esp;林缚不管宋浮、曹子昂以及身边诸将臣手里怎么想,按着腰间的佩刃,走到迎将台前,眼神扫过站在土台前的文武大臣:政事堂除左承幕、沈戎之外,程余谦、林续文、余心源、胡文穆皆在;除礼部侍郎外,六部尚书、侍郎皆在,九寺卿皆在;张玉伯在,赵舒翰不在,张玉伯眼神也是萧漠得很……
&esp;&esp;左承幕、张玉伯皆有去意,林缚心里也都清楚,只是这两个人,他一个都不想放走,停在张玉伯之前,说道:“我离京经年,与玉伯相别也有经历,隔两天还想邀玉伯与舒翰小聚一番,望玉伯莫要推辞。”
&esp;&esp;“枢密使令召,下官不敢不从。”张玉伯语气淡淡的说道。
&esp;&esp;林缚一笑,不理会张玉伯冷淡,整了整衣甲,拾阶登台。
&esp;&esp;迎将台径九丈九,堆土铺砖而立,环阶立有甲卒、旌旗,台中置长案,刘直、张晏等侍臣远远站在边缘。
&esp;&esp;永兴帝元鉴武孤零零的站在台前,看着林缚身穿甲衣佩刃而来,眼望去,感觉山移来叫他直喘不过气来;他久病未愈的身子本来就虚弱,站在台上有一炷香,就已经摇摇欲坠,这时候更有支撑不住的迹象。
&esp;&esp;“臣奉旨出征,为国家不受虏寇蹂躏、为万民不受虏寇侵凌、屠戮,臣与西线三十万将儿不顾寒暑之侵、饥渴交迫,皆壮志相酬,抛头颅、洒热血,幸不辱所命,上饶、袁州、荆襄三战三捷,歼敌寇四十万,除俘兵外,囚战犯四百二十六名入京,献于陛下,请陛下阅之……”林缚看着永兴帝摇摇欲坠的样子,心想他要栽倒在台上也不好看,将长篇大论压缩成数句话,振声说出。
&esp;&esp;周遭将卒皆出声相喝,使声振云宵,往远处传去,在远处围观的民众人群里引起更多的欢呼声。
&esp;&esp;似乎受声音刺激,元鉴武恢复了些精神,怨毒的盯着林缚,带着穷凶极恶的压住声音,说道:“你总归还是知道你是臣,朕为君,君臣之礼何在?”
&esp;&esp;“臣得太后之赏,携刃登殿、见君不拜,”林缚淡淡一笑,舒肩而立,连刚才躬身而立的姿态也不再摆,说道,“再者,在我的心里,民为大、国家为大,君为轻,此圣人言也;倘若我想废你,举手之劳,请皇上就不要再自求其辱了……”
&esp;&esp;“你……”永兴帝只是天晕地转,只手撑住长案,勉强不叫自己栽倒。
&esp;&esp;“刘大人,圣上似乎身子有所不适,祭天之典是否从简?”林缚扬声问站在迎将台边缘的刘直。
&esp;&esp;张晏看着永兴帝情况不对,要过来搀扶,刘直冷冷说道:“张大人,枢密使未曾召你过去!”示意左右将张晏拦下,他走到台中央来,将永兴帝搀住,跟林缚说道,“礼不可废,典不应简,请枢密使勉为其难再坚持一下吧……”
&esp;&esp;既然林缚不愿意下辣手,能多折腾元鉴武一下,刘直还是要坚持的,最后元鉴武回去就能一病不起、一命乌呼……
&esp;&esp;祭天、阅俘等一系列典礼行下来,林缚都觉得繁琐、辛苦,永兴帝要不是后期有侍臣挽扶着,怕撑不到一半就会当场栽倒下来;林续文、刘直他们的意思也是叫文武官员及江宁军民看到永兴帝得病不浅的样子。
&esp;&esp;天水桥祭天过后,三千禁营骑军先行开道,永兴帝坐帝辇归皇城,林缚同登车凭栏立在元鉴武的身侧,经驰道入城、再走崇阳御道入皇城,接受江宁军民的观阅。
&esp;&esp;进皇城后,接下来再行朝仪之典,在乾安正殿与永兴帝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贺仪,一直折腾到日头西斜,才要进行赐九锡、开府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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