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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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第2页）

&esp;&esp;身子是真的差劲了，在那场根本称不上争执的谈话过后，闻人椿乏力瘫软，在床榻上躺了三四日。她头一回没有抗拒霍钰的帮助，接受了大夫的望闻问切。

&esp;&esp;闻人椿能感受到霍钰的心意，他知她惧怕男子，特地请来眼前这位年长端庄的女大夫。他从前也是这样的，一旦开始用心，就能教人感到无孔不入的温柔。

&esp;&esp;可是温柔不会变作良药，腐肉依旧是腐肉。

&esp;&esp;女大夫诊疗完，正提笔写着什么。显然她写得并不流畅，偶尔还会漏出几句叹气。

&esp;&esp;真是难为她了，一定在想着如何与霍钰交差。

&esp;&esp;“大夫。”闻人椿撑起身，唤了她一声，“我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当初吃下鼠尾根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这一世还能有什么平平安安。只求尽量不要祸害这个孩子就好了……”

&esp;&esp;女大夫渐渐对上闻人椿的眼睛，换成旁人，她要破口大骂不珍惜太任性，但床上躺着的这位——恐怕是被逼入绝境才会吃那毒草换一时好受吧。

&esp;&esp;她在闻人椿的眼睛里看到燃着的卑微的求生的光，但她很清楚，这束微光根本撑不了多久。

&esp;&esp;可她还是撒了谎，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心疼她和自家闺女差不多年纪。

&esp;&esp;“你按时服药，我会尽力治好你，和你的孩子。”

&esp;&esp;闻人椿感激地点了点头。

&esp;&esp;那笑容看得女大夫眼角都有些湿润。像她这种从炼狱里回来的人，还能如此真诚。而有些人活在锦衣玉食中却蝇营狗苟、心中爬满蛆虫。

&esp;&esp;“大夫。”闻人椿忽然想起什么，请求她，“鼠尾根的事儿就别让其他人知道了吧。反正等孩子生下，我就要离开了。他们不必白操心一场。”都是相识的人，也有过开心灿烂的好日子，何必个个最后都记着她的死，惹得亲者恨、仇者快，多没意思。

&esp;&esp;女大夫终于还是别过了头，眼周的皱纹里布满了泪水，擦都擦不干净。

&esp;&esp;她被请来明州的，知道自己将要被盖上红盖头、与孙家独子孙二木成亲洞房的时候，她便下定决心要逃出去。

&esp;&esp;尽管被关在狭窄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地窖里，尽管常有人来同她讲逃跑的后果，闻人椿还是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她曾在战乱里活下来，在大风天的海浪里活下来，在别人的暗算中活下来。命运偶尔还是会兼顾她的。

&esp;&esp;可惜这次不一样，本就不多的好运真的耗完了。

&esp;&esp;她不晓得自己跑了多少里地，大抵是这辈子从没有跑过也不会再跑的长长路程。而她不能停止、不能回头。见坡，就要想也不想地滚落，河水再深也得迅速地将脚伸进去。越过一片密密麻麻的杂树林后，她的身上擦出各种红的绿的伤痕，可她感觉不到。

&esp;&esp;唯一的念头就是逃，一定要逃！

&esp;&esp;她不能掉进霍钟替她写的结局里，不能一辈子都在无德无才的人家中沉沦。

&esp;&esp;可那些追捕自己的声音竟越来越近！

&esp;&esp;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似渠村的每个人都来追自己了！

&esp;&esp;到最后，闻人椿甚至觉得他们就贴在自己的背后，叉着腰，不屑地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esp;&esp;那时的她与霍钟口中的将死蝴蝶真是别无二致啊，激烈的奋不顾身的挣扎，傻乎乎地存着一线希望要搏到最后一刻。

&esp;&esp;其实在他人眼中都是徒劳工夫，好笑得很。

&esp;&esp;他们大概在求她早些倒下吧，好轻松将她捉回去。也许要被打一顿，也许会多一个人看管她，不准她逃，不准她死。不过最后都会将她丢进喜堂，对着红烛拜完天地，从此她就要乖乖做那未曾谋面的孙二木的媳妇。

&esp;&esp;她想死了。

&esp;&esp;可是渠村的人大抵见过太多像她一样的女子吧，她才把藏在袖口的草药扔进嘴巴，他们便纷纷上前，有的束缚住她手脚，有的直接掰开她的嘴巴，蛮横地抠着她的喉咙。

&esp;&esp;那人的指甲缝里甚至还有没擦完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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