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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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卷一落花流水春去也二（第1页）

正是林岚和乌泠母女相对无言的时候，胡大夫已然收针出来，隔了珠帘回话道：“三太太，老朽已是尽力，只是贵府这小哥儿……人间寿数从来不是医者能全扭转的，老朽学艺不精，还请三太太宽恕则个……”

林岚都不知道该是怎样面对这种其实早就预知了的结局，良久后才叹气道：“这本也不怨胡大夫，胡大夫医术精湛是人所周知，只是我们玮哥儿实在是……”

话才说了一半，忽地听得房门处有人尖利了声音抢着插话问道：“胡大夫你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我的玮哥儿……他分明……分明昨儿还好好的，今早也还好好的！胡大夫你再进里头看看啊！看看啊！我的玮哥儿……玮哥儿就指望你了呀！”

林岚和乌泠不用回头，都知道这是邹盈盈终于出现了。

胡大夫甚是为难，看看珠帘后的林岚母女，又偷眼看看扶着门框都顾不得回避了的邹盈盈，最后只得也叹气道：“那老朽再开个方子？若是小哥儿还能喝下去，不妨也喂上一两口罢……”

钱娘子早收了消息赶了来，比邹盈盈还早些到了回廊里候着的，听见胡大夫这话，都不等林岚吩咐，忙忙的就上来引了胡大夫去茶房写方子，同时还不忘使个眼色给跟在邹盈盈身后的丫头梅香。

梅香日日都在邹盈盈跟前伺候，那里不知道邹盈盈的心思和变化？邹盈盈在没有再度怀孕之前，确实是把玮哥儿看做眼珠子般照料了一段时日，每每乌祁见着邹盈盈这般，总是对她怜惜有加，即便是邹盈盈不时的和后院里这个小妾对上，和那个小姨娘吵嘴，乌祁也都看在玮哥儿份上且装看不见，几乎都是偏袒着邹盈盈的。

而邹盈盈如今肚子里这个孩子，也正是借着玮哥儿病重这事，和乌祁接触的时候多了才得来的新机会，邹盈盈休养了那么两三年了，好容易肚子里又有了好消息，怎么能不更宝贝些着这新希望？毕竟玮哥儿的身子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差些，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是在熬日子罢了？

即便是到了这也许是最后的时刻了，邹盈盈扶着门框也伤心也眼圈儿红透流着泪，却也还顾忌着自个儿的身子和肚子里的那团新希望的肉团儿，到底没直冲进屋里内室，只站在门口处拿帕子掩了口鼻抽泣着，等得梅香上前扶着她，她便顺势倒在梅香身上哭着，仿佛伤心得站不住了，却也没抬脚往里屋再进一步……

林岚恍然记起来，这时候是有那么一个说法，说是腹中刚有血肉的孕妇是不能抱其他孩子的，那怕是抱自家孩子，也得谨防肚子里那小家伙生气，一个小气说不准就气跑了就没了……

邹盈盈也不是全无心肝的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亲生骨肉，里头那个苦苦挣扎着的也是她亲生骨肉，眼中的痛苦做不得假，洇湿了两颊的泪珠儿也做不得假……只是在她心里，孩子和孩子还是要分得出来轻重，她看重肚子里这个新希望更甚于里头那个没啥希望的罢了……

茶房那边熬好了的参汤已经送了来，林岚见红意接了那托盘捧了参汤进来，便起身道：“这参汤我进去给玮哥儿喂些儿罢，邹姨娘你也病着的，见了难免更伤心，催得你病情反复倒也是不好了，你且在外间歇歇，我去看看就是。”

邹盈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两行泪又一次簌簌往下流了出来，她没想过林岚这时候会是这般不计前嫌的愿意去照料一会子乌玮，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凄苦又是暗暗的提防起来，小半响后才闷闷应道：“多谢太太体恤！我这身子骨不争气，也是怕玮哥儿见着我也伤心……”

林岚懒得在这时节和她计较，只道：“那就且歇着罢。”便往内室走了去了。乌泠眼神冰冷的回头瞥一眼邹盈盈，一语不发的只跟了在林岚后头，于是这外间便只剩了邹盈盈和梅香两人。

邹盈盈倚在梅香身上，主仆俩缓缓的挪到炕边，梅香扶着邹盈盈坐下，呐呐开口道：“姨娘，里头……”

“闭嘴！我自有我的难处，你懂什么！”邹盈盈低喝一声止住梅香的话，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着，但眼底隐隐的透露出一股狠绝来，“若是，若是玮哥儿有知，且……且再一次的再来我这儿！将来……将来我还能和他一续母子情分！”邹盈盈说着便把眼睛一闭，泪珠儿和着呜咽齐齐吞下，双手却是不自觉的护住了尚未见得明显隆起的小腹……

林岚和乌泠进去内室的时候，还未近前到床沿，就已经被满屋子浓郁的药味包围了，负责近身服侍玮哥儿的两个小丫头正要过来给林岚行礼，林岚扫一眼她们掩饰不住的青白脸色和乌青黑眼圈，便知道这些时日这俩也是累得不行了，抬手摆摆示意她们不用行礼了。

红意便示意她俩上前来，把参汤交与其中一个，同时不忘低声提醒林岚到：“太太，这参汤还是由她俩来喂罢，毕竟是照料玮哥儿照料得熟了的……况且这时候，玮哥儿许是也难受着的，她俩应该知道怎么样玮哥儿能减缓些难受，怕是比咱们没照料惯的更合适些……”

林岚分明见着床铺里头被褥堆里那个小小的身子已经是起伏缓慢，唯一露出来的小脸上头也是一眼可见的灰暗脸色，喉间那一声比一声更是急促的“荷荷”响声，想来这情形是再撑不了多久了……看来胡大夫终究还是没敢完全说实话……

乌泠扶着林岚一边的手臂，替林岚点头应了道：“就是红意姐姐说的这样罢。”

强忍了惊惶和悲伤，林岚低声问乌泠：“泠丫头，你看……你看……这孩子是不是……未必能撑到老爷回来了？”

乌泠默默点头，扶着林岚退开一小步，让小丫头上前去喂参汤，许久才应了一句：“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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