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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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3页）

&esp;&esp;相思没料到他会说起此事，愣怔了一下，低头道：“情势所迫，为救姐姐，我又怎能只在意自己安危？”

&esp;&esp;他冷哂一声：“找了我又找他，你倒是颇会利用自己。”

&esp;&esp;怕什么就提什么，相思紧张得不成话，感觉他还是十分在意此事，忙弱弱道：“奴婢之前在水榭时，向大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一直自责至今。”说了一半，又怕伤他自尊，急找借口解释，“奴婢当时是慌了手脚，不知分寸，事后想想大人位高权重，实在不是奴婢这样的人能攀附的。对于奴婢的鲁莽行为，还请大人恕罪。”

&esp;&esp;她说罢也没敢抬头，不知对方神情如何，隔了片刻，才听江怀越冷冷道：“到他那里，也是准备献身？”

&esp;&esp;她脸颊发烫，心里沉坠：“……大人您走后，我已经别无他法，就算张奉銮不来，我也打算自己去找高千户。或许在您看来，如此行事实在不知羞耻，可是我这样的身份处境，除了送出自己，又能怎样？”

&esp;&esp;“要是高焕与那商人强占于你，又不将你们姐妹放回，你岂不是自食苦果？”他缓缓站起，负手行前数步，在斑驳树影下望她。

&esp;&esp;相思怔了一会儿，低声道：“那样的话，我不会隐忍下去。”

&esp;&esp;“哦？”他似乎觉得有些意外，“你将如何？”

&esp;&esp;她侧过脸，笼在素淡灯火间，幽黑眼眸有暗沉的光。“大不了，鱼死网破。”

&esp;&esp;江怀越寂静片刻，忽而嗤笑起来：“我还以为会有什么高招，原来只是小孩子似的赌气话语。”

&esp;&esp;相思错愕着望向他，隐忍道：“督公权势在手，眼界想法自然与我不同。”说归这样说，心中凉意渐起，神情也是恹恹的。江怀越倒似是品出了她的语意，下颔微扬：“你有什么不满吗？若不是本督带人进了高府，你现在恐怕还在他们手底受辱。”

&esp;&esp;她怔然，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高焕与那商人色|欲满面的样子，不管怎样，是窗外的这人在最紧急的时刻到来，才使得她免于被人凌|辱。

&esp;&esp;所谓恶人还需恶人磨，何况现在自己的命又握在他的手中，必须得顺着他的心意……

&esp;&esp;想到此，便垂着黑密的眼睫向他再度行礼：“奴婢依赖督公才得以保全自身，怎会有何不满？那高焕与宋引狼狈为奸欺男霸女，正该有人将他们整治一番。若没有督公出手，奴婢姐妹又怎能离开高府来到此处？”

&esp;&esp;他审度着她的神情，反问道：“是吗？被绑进西厂还不觉得害怕？”

&esp;&esp;相思藏在袖中的手指攥了攥，他的问话总是叫人难以坦诚回复。莫不是因为之前水榭那事，果然触及了他的自尊？又或是宦官本身心思太多，性情古怪？

&esp;&esp;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不敢流露异样，“起先……有些害怕。但是……”她在灯火下抬起眼眸，望着夜色中的江怀越，尽量使自己唇边带上温柔笑意，“督公若是真要杀我们，在高府那里就可以动手的，何必还要带回西厂呢？这样想来，心里便安定了些。”

&esp;&esp;安定？

&esp;&esp;江怀越在心底哂笑了一下。

&esp;&esp;朦朦胧胧的光影间，她虽面含微笑，可眼底透出的不安始终难以掩饰。他也知晓她刚才说的那番话满是虚情假意，她还是太不圆滑，即便是想要保命的讨好奉承，都显得客套生硬。

&esp;&esp;“进了西厂而觉得安心的，恐怕你是

&esp;&esp;相思答罢，忐忑不安地看着他。然而对于这名字，江怀越并无任何评价，只点了点头，便沉肃而去。

&esp;&esp;回到住处后不久，番子便来禀告，说是那些列在名单上的商人都已被抓来，杨明顺等人正在加急审讯。他知道这些小事手下人皆能办妥，便也没立即回刑房，闭着眼睛在卧榻上休憩了一阵，但没睡着，心底里还是不停地盘算着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esp;&esp;早些年始终住在宫内，时时刻刻都必须警醒，上头冷不防就有命令下来，哪里容得着做奴才的安稳度日。

&esp;&esp;十岁时刚入紫禁城，数九寒冬的半夜里有人在大院里高声吆喝，他们这群小孩子从睡梦中惊慌失措地跳下床，一边奔跑着一边整理衣衫，跑到院子里排列齐整，低头弓腰屏着气息瑟瑟发抖。

&esp;&esp;睡在大铺最里边的那个同伴才七岁，本就醒得迟，跑得慢，蒙头转向间又撞在了大太监身上，被一巴掌打得跌飞出去，后来竟聋了一侧耳朵。

&esp;&esp;此后这哭哭啼啼的伙伴再也没机会伺候妃嫔皇子，终日只能在偏院宫苑做些最肮脏苦累的活计，一辈子被人如烂泥般踩在脚底。

&esp;&esp;而当时寒冬半夜将他们赶出屋子，只不过是因为某个嫔妃丢了块被万岁爷赞赏过一次的绣花绢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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