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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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考取那间大学的时候，整条小巷都轰动了，连小河对面的人家都晓得，尤师傅的女儿考取了最好的大学。酒厂的工会还特意奖励了她五百块钱，钱虽然不多，但父亲高兴极了，因为她的优秀。可是这一切，这一切的努力，其实都没了用处。他沉默了片刻，才问：&ldo;你爸爸现在呢？&rdo;&ldo;不在了。&rdo;那样痛苦的事实，隔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没有障碍的说出来，轻描淡写，就像是终于认知了那个事实：&ldo;是脑溢血，两次中风，去的很快，没有什么痛苦。&rdo;眼睛里终于蒙上淡淡的雾气，她拈了两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又苏又脆，仿佛毫不在意：&ldo;再来再来。&rdo;这回终于是阮正东赢了，她慢条斯理喝了一杯酒，在灯光下，眼睛亮得像是有波光在流动：&ldo;你要讲一讲你最爱的那个人，不许撒谎。&rdo;他说：&ldo;没有。&rdo;她不干：&ldo;骗人骗人，怎么会没有？小说里都有写，花花公子心底永远有一个秘密的最爱，所以才变成花花公子。快八一八啦，我也就听听，听过我担保立刻马上就忘掉。&rdo;他笑：&ldo;是真的没有。&rdo;神情有点恍惚，嚼着花生米，又喝掉面前的那杯酒，其实不该他喝，因为他划拳赢了。佳期觉得他有点醉了，所以只是笑，他也只是笑：&ldo;如果我编个故事骗你，你也不知道对吧？&rdo;她很大度的让步：&ldo;那讲一讲你喜欢过的人也行。&rdo;他昂着头想了半天，才说：&ldo;我小时候，其实也不小了，十五六岁，喜欢过一个人，是同班的女孩子。&rdo;她拍手：&ldo;这个好，青春之恋，那时候的喜欢才是真喜欢，最单纯。&rdo;&ldo;可是那时候很骄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就只远远的注意她，还怕被她发现。&rdo;佳期哧哧的笑：&ldo;我真想不出来，你这种人还会暗恋别人。&rdo;他也笑：&ldo;有点傻吧，后来有次我跟我最好的一位发小喝酒，两个人都喝高了，说到这档子事，连他都十分惊诧，因为当年连他都不知道我喜欢过那个女孩子。&rdo;她觉得好笑：&ldo;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她啊？&rdo;他微微一笑，低头转着那瓷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汁，浓郁如蜜，芬芳扑鼻。三十年，岁月这样久，才酿成这样的香醇，那些堆积的心事如果发醇，也会慢慢酝酿出这种辛涩的香辣吧，饮进的时候不觉得，然后慢慢的如一线，从喉至胃，又难过又好受，会有微微的眩晕感，也许那就是命中注定。&ldo;她不爱我，&rdo;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ldo;所以，我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rdo;那天实在喝了太多的酒，到最后两个人都不知是怎么睡着的。佳期醒来是在沙发上，身上倒还盖着一c黄毯子，屋子里暖气正上来，睡得人身上暖烘烘的。阮正东睡在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他大约昨天也实在喝高了，竟然没有回房间去睡，他连毯子都没盖，就伏在沙发上，一只手还垂着，身上一件真丝衬衣早已皱得像咸菜，胡乱枕着一只抱枕，怀里还搂着另一只抱枕，他向来最修边幅，哪怕穿着睡衣也能气质倜傥，这样睡着看起来十分滑稽，仿佛换了个人。佳期轻手轻脚的起来，阮正东睡得很沉，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醒他。厨房里还散放着昨天的碗碟，她打开洗洁剂把碗碟统统给泡上了，又煮了一锅粥，正忙碌着，忽然觉得光与影的细微明灭，一回头，原来是阮正东。他还穿着那件皱皱的真丝衬衣，抱着双臂斜靠在门边，佳期觉得很服气，一个男人外表凌乱成这样竟然一点也不难看，反倒让人觉得有一种不羁的风范。见她回头，他只是笑：&ldo;田螺姑娘啊田螺姑娘，我要把你的壳藏起来。&rdo;佳期随口答他：&ldo;那倒不必了，一个月一千五，担保家政公司能替你找着最尽忠职守的钟点工田螺。&rdo;他大笑，走开去洗澡，等他重新回来时，佳期正忙着，他卷起袖子：&ldo;我替你洗碗，不过你得负责做早饭。&rdo;佳期诧异：&ldo;你会洗碗吗？&rdo;他的样子像是忍无可忍：&ldo;我当过兵！&rdo;还真看不出来，她一时好奇：&ldo;你还真当过兵啊？&rdo;&ldo;海军，当时我们舰队司令员是我姥爷当年的老部下，受了我爸的重托要狠狠的治一治我，把我给管得啊，太惨了，我这辈子还没那么惨过。&rdo;他不胜唏嘘：&ldo;那时连我妈都轻易不敢给我打电话，真是众叛亲离的日子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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