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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情况下,贾敬怎么可能再提出将蓉儿接回这个毫无人气的宁国府里呢?诚然,蓉儿是宁国府唯一的嫡孙,奴仆成群、锦衣玉食。可这些并不能换来蓉儿的笑容,尤其在蓉儿接连失去了父母之后……既如此,还不如让蓉儿一直待在荣国府里,左右贾赦这混蛋再无耻也绝无可能将宁国府唯一的嫡孙过继的,那他还怕甚么?得亏贾赦并不知晓贾敬心里的想法,要不然他就该感概原来姓贾的都那么得无耻。“老爷。”见贾敬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的走了进来,小丫鬟一面伸手替他打帘子,一面低头躬身的问好。贾敬看也不看一眼,便径直走了进去,旋即珍哥儿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便落入了他的眼帘。“慌慌张张的像个甚么样子?眼瞅着就快到而立之年了,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贾敬黑着脸厉声叱道,“给我站好!”珍哥儿僵着身子立在当场,头深深的低垂着,差点儿就要埋到胸前了,一双手更是不知晓该往哪里放,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见珍哥儿这般做派,贾敬愈发的来气了:“看看你如今像个甚么样子!咱们家祖上可是国公爷!就算老子我比不得祖上那般有能耐,也没得像你这般缩头缩脑的。怂货!孬种!”然而,即便听得这般羞辱人的话,珍哥儿也依然只是身子骨发僵,旁的甚么反应都没有。他这副模样,倒不像是没将贾敬的话当成一回事儿,反而更像是恐惧到了极点,完全不在意旁的事情了。自然而然的,珍哥儿这副模样落在贾敬眼里,只能让贾敬愈发恼怒。“你你你……”贾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忽的思及这是自家太太的内寝,忙噤了声,侧过脸拿眼去瞧她。敬大太太这会儿正歪在床榻上,背后垫了好几个厚褥子,饶是如此,她依然是一副坐不住的模样,身子骨不住的往下滑着。好在身畔的丫鬟时不时的扶她一把,帮她拉一下褥子、被子,这才极为勉强的摆出了如今这副模样。及至感受到自家老爷的目光投了过来,敬大太太才叹息一声,气若游丝般的道:“何苦呢?珍儿的性子,老爷您也不是同一天知晓了,眼下他都这般大了,何苦再闹气呢?珍儿你也是,还不快给你爹赔个礼道个歉?”“不必了!我可受不住!”贾敬断然拒绝。可怜那珍哥儿,原本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里,只垂头丧气的立着,一副不知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道歉!你爹接不接受是他的事儿,你只管跪下来给他磕头道歉!”敬大太太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喊出了这句话。不过,话音刚落她就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丫鬟忙替她拍背抚胸的顺气。珍哥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任何话来,却是听话的跪倒在了贾敬脚边,重重的叩首。也许对于那些个清高之人而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对于珍哥儿来说,跪下磕头那就不叫个事儿。莫说贾敬还是他亲爹呢,就算只是个陌生人,为了活命他也可以跪下磕头,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万幸的是,珍哥儿的这种心态,贾敬毫不知情,也因此在见着珍哥儿下死力给他磕头后,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动容的。半响,贾敬终于开了口:“行了,起罢。”说真的,珍哥儿有些茫然。正因着珍哥儿他从不将跪下磕头当回事儿,也因此他压根就没对此抱任何希望。更何况,倘若跪下磕头真当有用,那么那一年冬日里,贾敬将他逐出家门时,他不也一样的跪下磕头了吗?因着那时并未起任何作用,所以时至今日,珍哥儿也完全没想过能起作用。及至过了小半盏茶时间,珍哥儿才茫然的直起腰身,用一种活在梦里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贾敬猛瞧。这副模样落在贾敬眼中自是满心满眼都是嫌弃,这人嘛,但凡看某人不顺眼了,就会习惯性的带着偏见去看,哪怕对方改好了,也依然无法改变固有的形象。可反之,若是落在原就有好感的人眼中,珍哥儿这副模样却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活生生的就要将敬大太太给心疼死。想也是,这当爹的跟当娘的,原就不一样,要不怎么说严父慈母呢?当然,特别的例子也有,却是属于个例的,在一般情况下,母亲都是比较溺爱孩子的,尤其是唯一的孩子。“珍儿,珍儿你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你过来啊……”敬大太太满脸的泪痕,招呼珍哥儿到她这儿来。可等珍哥儿真的颤颤巍巍的凑过来时,她又不知晓该说甚么才好,只得一声声的唤着“珍儿”,就好似眼前的儿子还是当年那个需要母亲抱在怀里哄的小孩子。“娘。”珍哥儿只张嘴唤了一声,可就这么一声,已足以敬大太太老泪纵横了。贾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哪哪儿都不舒坦,索性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荣国府里,贾赦被贾母轰了出来。“哼,甚么嘛,以往偏心贾政那蠢货,之后又偏疼敏儿。如今倒是好了,孙儿孙女一大堆,我各个比不上不说,更是连隔壁的蓉儿都能骑在我头上了!稀罕呢,当真我稀罕呢!”贾赦沉着脸,一副不痛快的模样。刚听闻消息,打算去荣庆堂瞅瞅的那拉淑娴,在过堂上跟贾赦碰了个对面。虽说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不过只听贾赦这番话,就差不多能猜到个七八分了。那拉淑娴轻笑一声,伸手拉过贾赦,往自己房里走去。待进了房中,才笑着劝解道:“老爷这又是何苦?以往跟弟妹争宠也就罢了,如今不单跟侄儿侄女、儿子闺女争宠,竟还牵扯到了侄孙身上?我猜,老太太一定是骂您不着调了,是罢?”贾赦哼哼唧唧的不说话。“老爷您不说话,我就当您是默认了?”那拉淑娴笑着给贾赦倒茶,“刚让葡萄沏的茶,还滚烫得很,老爷您小心点儿。”可惜那拉淑娴说的略晚了些,贾赦正在火头上,直接拿了茶盏就往将热茶往嘴里灌,旋即整个人原地弹起:“嗷呜!”“……”那拉淑娴沉默了一瞬,又向在一旁候着的石榴吩咐道,“再拿一壶冷茶来。”石榴掩着嘴憋着笑离开了,她倒是不担心贾赦会被烫坏,毕竟就算是刚泡的热茶,可如今是正月里,从茶水间搬到这房里,就已经略凉了些,加之又在屋里放了少许,烫归烫,却也没的真将人烫坏的。待石榴拿了冷茶再度进屋时,就看到贾赦眼泪汪汪的望着那拉淑娴,一脸的控诉之情。“老爷您请用茶。”石榴忍着笑将冷茶给了贾赦,想了想又额外添了一句,“是冷的,冰冷冰冷的。”贾赦再度拿起茶盏就灌了下去,旋即就打了个哆嗦:“这茶……”顿了顿,贾赦只摆了摆手,颓废的道,“嗯,的确是冰冷冰冷的。”至始至终,那拉淑娴只托着腮帮子,一脸笑意的望着贾赦。直到感觉好一些了,贾赦才叹息般的哭诉道:“淑娴,你说我是不是格外的讨人嫌?”“老太太说的?”虽是疑问句,可那拉淑娴却说出了肯定句的气势来,待见着贾赦一脸的期待,她又道,“我猜,会这么想的人虽然多不胜数,可会当着老爷您的面说大实话的,普天之下也只有老太太会这么干了。”别人只会这么想,或者背地里吐槽一番,真的敢于在贾赦面前说,且完全不惧怕贾赦报复的人……那确实只有贾母一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贾赦一脸的欲哭无泪,虽然他很想反驳,可那拉淑娴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他完全不知晓该如何反驳。“难道不是吗?”那拉淑娴反问道。“呃,还真是。”承认自己讨人嫌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贾赦无比悲伤的趴在炕桌上,一副悲伤过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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