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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叶恍然中抬起头、向身后望去。
少年仍立在原处,同其他人一样望着石台的方向,觉察到她的目光后也缓缓看了过来,神色中还有残存的些许惊讶,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或许是她多想了吗?
石台正中,唱卖官已示意完毕,今日最后一轮出价即将开始。数十道青烟自各个角落升起,犀角烧灼后的特殊气味前所未有的浓烈,烟雾纱幔般笼罩四方,空气似乎一瞬间变得稀薄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秦九叶的心砰砰跳起来。这是一种常年混迹鱼龙混杂之地形成的本能,一种感知危险祸乱即将发生的本能。
她身后不远处,白浔已低声吩咐自己的一名随从熄灭油灯、代为上台叫价。他虽然愚蠢,但也感知到了这最后一场交易的诡异危险之处,绝不肯亲自上场的。
而除此之外,秦九叶也发现人群中有不少人虽然高度关注着石台上的动静,但并没有出手。
她压下狂跳的心,仔细思考起这背后的含义来。
方才那唱卖官只说此物是方外观元漱清的遗物,但一没有说这是清平道上拾来的东西,二没有说这就是那神秘消失的第十只箱子。
总共十只箱子,或许只有失去踪迹的那一只具有特别的意义。如果真是如此,那眼下即将入局的买家实则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拍得心中所想,当真是一场豪赌中的豪赌。
所以谁也不能确定,今日这场重中之重的卖品,是否只是宝蜃楼做的一场“东家局”。用一条无法验证真假的消息造势将人引来,再拍出一个高价将本来不值几个钱的箱子脱手,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因为从宝蜃楼的角度来说这并不算是欺骗,只是愿者上钩罢了,入局者只能自认倒霉、平白让做局者痛宰一刀。
秦九叶不动声色地望了望出口的方向。
她为了追这白浔,已然从一开始趴守的位置挪到了楼中的另一侧,一会若是出了状况,她需得想办法穿过人群、在那狭窄入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前想办法冲出去。
当然,她也可以现在就放下今日的一切,趁台子上的出价还没结束,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
她偷瞄一眼身旁正搓着锦袋的白浔,又抬头望向四周。晃动的人群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石台上,反倒无人在意其他角落了。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这十枚野馥子。
来都来了,怎能空手而归?但凡还有机会,她定不会就这么放弃。她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李樵安静地靠在一处木梁下,梁角间的阴影将他隐藏在黑暗中,他观察着女子脸上的神色,莫名有些出神。
他熟悉那样的神色。若是此刻他面前有一面镜子,他便会在那镜子中瞧见相似的一张脸。
一张隐忍中透出渴望的脸。
今日对他来说同样重要,而他亦不知晓能否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抬起头,他望向木梁上方。
那里的不起眼处悬着一面铜镜,镜子是最朴素的样式,但细看中间微微凸起,用简单的布条绑在正对内场的方向。这曾是赌坊、地下钱庄和一些做偏门生意的地方最常用到的东西,为的是让东家能监视到场内的各个角落。
只是如今似宝蜃楼这般的存在已少之又少,再没有东家敢在一处扎根,这经营场所自然也常年无人打理了。
铜镜上已蒙了一层灰尘,如今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下方,也只能看到些许模糊的影子。
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已将那些还未出手的“猎手”牢记在心,顺带为自己锁定了几个潜在的“猎物”,只差一个出手的时机。
烟气弥漫,人影晃动,若是再寻到合适的盲点,利用好时机混入人群中,他便能轻而易举地摆脱那女子、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了。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比他更善于隐藏踪迹。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随时随地消失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消失后让旁人再也寻不到他。
石台的方向传来一阵响动,最后一名买家也已就位,等待进入出价环节。唱卖官几乎被淹没在一群脑袋瓜子中央,只有头上那顶狐狸面具隐隐露出两个尖尖来,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地晃动着。
买家们围着墨池石岛,轮番对那只铜箱子进行最后的观察鉴别,确定那箱子中确实是有“货”的,场下的众人也都扬着脖子注视着,可除了一群人的鞋靴衣摆,就再也瞧不见旁的了。
李樵的目光打了个转,停在了石台下方东南方向三丈远的地方。那里立着几名穿着低调、白巾遮面的年轻人,各个身量虽还未完全长成,但姿态已有习武之人的雏形。腰间没有佩着显眼的兵器,脸上神情却有种过于显眼的紧张,似乎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场内发生的事抱着好奇和看热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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