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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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思瑶只觉胸闷异常，憋在心中数日的火气险些压制不住，她深吸一口气，自唇间吐出四个字：“她自尽了。”楚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他问完，脸色骤然一变。凝眉蓦地睁开眼。“她自尽了。”康思瑶重复一遍，状似悲痛的答道：“宫女们都以为她睡着了，谁知房里的长明灯忽然灭了，宫女进去点灯，才发现她已经……”“奴婢是贵人主子的贴身侍女，主子从前都没这么早睡过，奴婢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敢问，就一直等着，方才房里的灯灭了，奴婢借机进去点灯，想看看主子是不是病了，谁知奴婢一看，主子她，她服毒了，已然断气了……”想起方才见到凤儿死去的模样，宫女两眼通红。楚罹一脸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呢？她为什么要自尽？”“是不是她受了什么打击？”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楚罹低头，凝眉从他怀里慢慢坐直身休，缓缓道：“她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不想你以后再以此对她进行威胁，所以才给自己个痛快。”楚罹一凛：“我何时威胁过她？我不过是让她……”不过是让她劝服罗衡而已……“不过什么？”“……”突然起来的诮息，瞬间就乱了楚罹的心。有些事，他不能隐瞒凝眉，有些事，却是一个字都不能对她说。罗衡的东狭军在朝中势力已经扎根，想要清除，谈何容易？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选择让凤儿去说服罗衡，本来以为他下了那么多的功夫，此事必定万无一失，他还承诺，事成之后册封凤儿为贵妃。但此时看来，变故横生，他一时乱了心神，没了头绪。就这样原本热闹唁嚣的悠然殿，在康思瑶来后彻底安静下来。楚罹，康思瑶，凝眉三人，一起赶去凤儿寝宫。当凤儿的死讯传来时，凝眉早在心里做了准备，她所担心的，并非此事背后会牵连到谁。对于凝眉来说，她最紧张的人，永远都只有荣连浩。“皇上，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凤儿寝宫内，康思瑶坐在一旁，眼望着床上凤儿的遗体，说道：“她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出身，但毕竟是名贵人，总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连个说法都没有吧？”楚罹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谁说她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她是东狭军主帅罗衡的亲生女儿，如果被罗衡知道凤儿自尽于宫中，势必起逆反之心，当务之急，是要先瞒住凤儿的死讯。”“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康思瑶不满的声音响起来。楚罹对后宫的妃子向来冷漠，对康思瑶也是能利用就利用，丝毫不留情面，自从凝眉入宫后，康思瑶千万个不愿意再帮楚罹做些什么，听见他这样说，忙反对道：“皇上，就算是能瞒，也是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罗将军早晚都会得知此事，到时候，恐怕皇上再有道理，也跟罗将军交代不清楚。”凝眉从一旁走过来，轻声说道：“晚一天知道，就有晚一天的好处，现在罗将军刚刚离京，若在此时告诉他凤儿自尽的消息，说不定他会马上疯掉。”康思瑶急道：“罗衡是一军主帅，位高权重，是我隆泰王朝社稷江山不可缺少的顶梁柱，皇上若是失了这份人心，那是用什么都弥补不回来的。”“若是现在告诉他，他立刽起兵反扑京城，那又有谁来与他对抗？”“现在告诉他，和他好好解释，才能请求到他的原谅。”“皇上堂堂一国之君，凤儿又是自尽，还要低三下四的请求他的谅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凤儿的事，错在皇上，皇上有负于罗家，难道不该知错道歉？”“凤儿进宫的时候，皇上又不知道她就是罗衡的女儿，若是没有皇上，她父女俩至今都无法相认，皇上对罗家不是有负，是有恩。”“胡说，倘若按照你的办法去做，皇上失了东狭军不说，日后还要被百姓唾骂，背上是非不分的骂名，如此重责，是皇上来担当，还是你来担当？”“不要再说了！”康思瑶和凝眉争执不休，楚罹听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头痛欲裂，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康思瑶和凝眉都下意识的收了声。“凤儿究竟为何自尽，朕还没有弄清楚。”楚罹揉了揉眉心，叹道：“等朕查清原因，再做决定。”康思瑶秀眉紧蹙，往楚罹面前近了一步，“皇上，此事万万不能拖延，一旦罗将军出了京城，回到东狭军中，一切就都晚了。”楚罹露出不耐神色：“不是说了，等朕查清原因再做决定吗？表姐不必替朕担心了。”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凤儿自尽一事，完全出乎楚罹的意料。没有了凤儿这颗棋子，牵制东狭军的愿望成空，他失去了一支实力强大的部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罗衡出宫的时候一切还都好好的，怎么一转眼，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这幽幽深宫之中，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得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他赐予她们荣耀与名分，是她们求之不得的事情，凤儿的锦绣前程已是唾手可得，可她怎么就突然自尽了呢？凤儿的死，完全影响了楚罹对大局的控制，不知道凤儿对罗衡说了什么，如今罗衡已经出京，想要问他已不可能。三日后，楚罹收到一个消息，惊得他目瞪口呆。东狭大军竟挥师北上，不日将抵达京城。主帅罗衡暗中与荣连浩保持联络，军中一切事务，皆以荣连浩马首是瞻。此番变故，再次证明了楚罹在凤儿这件事上的失算。罗衡父女的仇人，明明是荣连浩，凤儿已然得知自己身份，对她骨肉分离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清清楚楚，可眨眼之间，楚罹竟成了荣连浩的替罪羔羊。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罗衡这是明摆着和皇上作对，只等荣连浩振臂一挥，他便配合荣家，起兵造反。凤儿死了没有人能证明楚罹的无辜。而楚罹确实无辜，他百思不得其解，凤儿究竟是为了什么，竟为了自己的仇人，将是非颠，倒甚至以命相殉。“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楚罹无力的靠在椅上，两眼瞪着康思瑶：“朕已承诺给她，只要她帮朕办成这件事，朕就封她为贵妃，她放着大好前程不要，为何偏偏自寻死路？”“可能你给的，并不是她想要的吧！”房里忽然静了一下。康思瑶状似漫不经心，半垂着眼眸，徐徐道：“再尊贵的封号地位，给一个不稀罕得到的人，又有什么用……”“你说她不稀罕？”楚罹缓缓坐起来，看着她：“你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楚罹愕然，半晌蹙眉：“你的意思是说，朕的恩赐，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要的？”“皇上，你那是交易，不是恩赐。”“朕给她机会，是她的荣幸。”楚罹脱口答道。她凭什么不愿意？是她为帮荣连浩，千方百计的混进宫来。朕只是配合她演了这一场戏，然后再将一个她不知道的事实摆在她面前。是朕帮了她，朕是她的恩人。“所以她宁愿死了，也不愿做贵妃。”康思瑶的表情僵了一下，而后，冷冷道出这句话。被人奉承惯了的楚罹皱起眉头：“看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康思瑶的眼睛蓦地一沉，温和的眸光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楚罹觉得陌生的冷漠。“皇上，你说什么？”康思瑶被他的话狠狠刺到。当年是谁，不顾她的感受，一道圣旨，就替她决定了一生。“这么多年，臣妾对皇上尽心尽力，难道就换来皇上一句这样的话？”“你的尽心尽力不是为朕，而是帮荣连浩监视着朕吧？”楚罹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心中恼火，直直看向康思瑶冷冷道：“朕知道，虞妃，凤儿，当然还有你，心心念念想着的，不都是荣连浩吗？”“那皇上心心念念想着的又是谁？”康思瑶终于忍无可忍，一句话顶回去：“皇上想着的那个人，心心念念想着的，又是谁？”直射楚罹的视残，锋芒锐利。空气仿佛停顿了，被这锐利的话语切割开，又凝固到一起。楚罹心中一紧，高声喝道：“你放肆！”“我再放肆，也不及你的凝妃千分之一。”“你在用凝眉和朕说事吗？”楚罹阴沉的语调让人心底发寒：“朕说过，不要拿朕的凝眉与其他人相提并论。”康思瑶忽然收了声音。她静静的看着楚罹，而后无谓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把他当作亲人般看待。告诉自已不要恨他，不要怪他，他虽让她失去追随心中所爱的权利，却终究还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事到如今，再谈起亲人二字，是多么的可笑。康思瑶的脸上笑意渐浓。楚罹从没见过康思瑶这般清冷轻蔑的表情。“凝眉是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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