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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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2页）

&esp;&esp;楚国的王宫城墙高耸，面积却不很大，放到后世，可能也就相当于一个王府。不过随着安车驶入宫门，楚子苓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esp;&esp;大殿耸立在十数米高的夯土台上，廊柱层层，撑起广阔殿宇，屋顶犹若飞翼，高挑纤灵，浓烈的色彩，更显庄严华美。这不是后世斗拱飞檐，雕梁画栋的建筑风格，更为古朴，更为浑厚，让人只是一眼就生出敬畏。

&esp;&esp;她就要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楚庄王了吗？这可不是郑公孙、王子罢之类能比的，而是青史都有留名的雄主。这样的人，又该是何等模样？何种性情？

&esp;&esp;楚子苓的心情不可谓不忐忑，然而下了车，穿过几座宫宇，数道回廊，她来到的却不是拥有大殿的前朝，而是一座寝宫。

&esp;&esp;在阶下脱去鞋袜，赤足踏在冰冷的石板上，楚子苓随宫人走入了大殿。拜见尊者，需要“趋步”，也就是用步幅略小的碎步快步上前，以示恭敬。这步法，楚子苓现学现卖，姿态自然比前面宫人相去甚远，到了殿内，还未看清座上人，便要俯身拜倒。这一拜，既稽首大礼，双腿并拢，左手按在右手之上，一叩到地。

&esp;&esp;“巫苓参见小君。”并不算很大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esp;&esp;回答她的，不是“平身”之类的话语。面前主座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抬起头来。”

&esp;&esp;她用的是雅言，楚子苓缓缓直起身，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凤鸟菱格纹深衣的中年美妇，端坐其上。可能是保养得当，不太能分辨年龄，一双凤目倒是颇有威仪，就这么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esp;&esp;也许是看到了什么令她满意的东西，那妇人微微颔首：“汝是救了季芈之人？”

&esp;&esp;“正是。”楚子苓的雅言算不上精通，只能平直答道。

&esp;&esp;如此毫不谦逊的回答，让那妇人觉得有趣，又问道：“汝善驱鬼？治小儿、妇人疾？”

&esp;&esp;这是献上她的人的说法吗？楚子苓微微颔首：“会治。”

&esp;&esp;“旁的呢？”那妇人又问。

&esp;&esp;“亦略知。”楚子苓答的含糊。

&esp;&esp;那妇人皱了皱眉，复又笑道：“果真不是楚人。汝来自何方？师承何人？”

&esp;&esp;“曾落水，记不得了。”这也是楚子苓对外的一贯说法，她确实没法发给自己编出个合情合理的出身。

&esp;&esp;“也是可怜。”那女子轻叹一声，沉思片刻，才道，“汝就住在巫瞳院中吧。”

&esp;&esp;并不清楚巫瞳是谁，不过楚子苓还是再拜谢恩。那妇人也不留她，挥了挥手，宫人就带着楚子苓退了下去。

&esp;&esp;这就完了？直到再次看到天光，楚子苓才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一旁宫人。那宫人微微一笑：“大巫这边请。”

&esp;&esp;说着，她迈步，再次带起路来。

&esp;&esp;殿内，一旁侍奉的傅姆道：“小君可是不疑了？”

&esp;&esp;樊姬一哂：“虽是巫，却无淫邪之气。留下也无妨。”

&esp;&esp;推荐大巫给王，也算常有。但是年轻女子入宫，终究有些顾虑。这可不是诸侯、卿士之女，而是通鬼神的巫者，若是给王下咒，怕是会惹出祸患。因而樊姬才会先传她来见。不过一见之下，猜忌立刻消散不见。那女子颇有些傲气，也无妖媚之姿，兼之自陈善治小儿、妇人疾，大可以让她留在后宫，专为夫人、王子们诊治。如此一来，不就万无一失了？

&esp;&esp;傅姆笑着应是，心中却也是明白。王妃把她跟巫瞳安排在一处，怕也抱了些心思。毕竟是个能治好失心之症的神巫啊。若能留住，也是好事一件。

&esp;&esp;话题只是一点，就绕了开去，两人又闲谈起宫内杂务。

&esp;&esp;※※※

&esp;&esp;宫中不能驾车，楚子苓紧紧跟在宫人身后，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了一处偏僻院落。

&esp;&esp;“此乃群巫居所，王上一旬也会前来一次。小君有命，大巫可与巫瞳比邻……”那宫人语声一顿，竟显出些艳羡，“巫瞳乃是王上信重之人，大巫自可多多结交。”

&esp;&esp;这巫瞳身份似乎不低，楚子苓有些吃不准王妃的意思，此刻也只能点了点头，随那宫人走进了小院。这院落面积不大，居中是个大屋子，旁边还有下人住的小房，若是与人同住，怕是没多少私密空间，楚子苓的心更提起了一点，连脚步都慢了少许。

&esp;&esp;应当是有人通传过了，但是院落的主人并未出门迎接。直到楚子苓和那宫人在前堂坐定，才有一人从内室转了出来。

&esp;&esp;那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个子不算很高，比例却极好，腿长胸阔，散发及腰。明明已是深秋，他身上依旧只穿件单衣，用腰带松松垮垮系在身上，胸膛倒露出了大半。更奇异的，是他脸上绑着条丝绦，遮住了双眼，却连根手杖也未持，就那么赤着足，大步走来。

&esp;&esp;“大巫！”见到来人，那宫人发出欣喜呼唤。

&esp;&esp;也是此刻，楚子苓才看清那人长相。就算遮了双目，那也是一张颇为英俊的面孔。鼻梁挺直，唇角微翘，乍一看去似笑非笑。偏生这样的上佳容貌，被宽绸遮去大半，让人在怜惜之余，也生出些好奇。想看那宽带之下，该是如何一双眼眸？

&esp;&esp;宫人的耳根已微微发红，柔声道：“这是刚入宫的巫医，名唤巫苓，只会雅言，不会楚语。小君吩咐，让她住在此间，还要托大巫照料。”

&esp;&esp;“汝是巫医？”虽然遮着眼，那男人却似能视物般直直盯着楚子苓，冷声道，“未曾想，还有只会雅言的巫者。”

&esp;&esp;他语声中的轻蔑，甚至都不消遮掩。怕两人争执，那宫人赶忙道：“大巫慎言。巫苓可治好了失心之症呢……”

&esp;&esp;楚子苓没有辩解，也未曾接话，只是看了对方片刻，突然问道：“你可是患了眼疾？”

&esp;&esp;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却也大致知晓楚地巫医的命名习惯。巫齿齿黑，巫汤善药，那么这巫瞳，必然双眼跟常人有异。偏偏他走路时的姿态，全不像曾经失明的人。那么蒙上布带，是不是因为眼疾呢？比如白内障，青光眼这种看起来不太正常的疾病？

&esp;&esp;这一问，未尝没有打开局面的想法，谁料那宫人惊愕的以手掩口，而对面那俊美男子，也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并不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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