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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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第1页）

&esp;&esp;耿笛得知这个消息后叹了口气，虽然伤怀，但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可惜齐朝的大好基业。他平静赴死，却在最后关头被一队神秘人救下。神秘人不肯透露身份，不肯和他多说话，但是对他的态度却很恭敬。耿笛看在眼里，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esp;&esp;这队人一路向北，风越来越干冷，最后都带上了沙尘和干草的气息。最后一次转车时，耿笛被蒙上了眼睛，在周围兜了好几个圈子，终于在一个黄昏踏入实地。

&esp;&esp;耿笛知道，大本营终于到了。

&esp;&esp;耿笛眼睛上的黑布被撤下，因为长时间蒙着眼，突然接触到光线时他有点适应不过来。耿笛动用多年从军经验，迅速让自己恢复行动力，他蓄力到一半时，帘子外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随后一个小孩子掀开厚重的棉帘跑进来，飞扑到了耿笛腿上：“阿公！”

&esp;&esp;耿笛怔了怔，不可置信地将孩子抱起来：“七郎？”

&esp;&esp;“阿公，何叔叔说你今日回过来，你果然来了！”耿七郎抱着耿笛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胡须。耿笛突然老泪纵横，他一生戎马，对几个儿子倾注的时间精力少之又少，后来好几个儿子甚至先于他死在战场上。唯有小孙子给了他人间最质朴的亲情，让他在京中这一段时间过得踏实又贴心。耿笛被朝廷带走时别无牵挂，唯独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孙子。他年纪一大把，上过最凶险的战场，也上过最辉煌的庆功宴，他这一辈子已经活够本了，可是他的孙儿还小，不能跟着他一起死。

&esp;&esp;耿笛拜托了许多人，但是他心底隐隐知道，慕容家的人最心狠，他们不会给自己留有隐患，七郎多半是活不成了。耿笛被人劫走，已经心如死灰，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今生竟然还能看到七郎。

&esp;&esp;耿笛在狱中被人拷打也没露过怯，如今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孙子时，却控制不住热泪滚滚。他擦干眼泪，仔细地看着七郎，然后将他放到地上，说：“七郎，你阿娘也在这里？”

&esp;&esp;七郎点头。耿笛说：“先出去找你阿娘，阿公有话和他们说。”

&esp;&esp;耿七郎听话地出去了。等孩子走后，耿笛嗓音喑哑，缓缓说：“老夫可否请你们主公一见？”

&esp;&esp;门帘外走进来一个青衫中年男子，他对耿笛拱手作了个揖，道：“耿笛老将军，久仰大名。”

&esp;&esp;耿笛盯着青衫男子看了一会，笃定地问：“你便是七郎所说的何叔叔？”

&esp;&esp;“是何某。”何广站起身，温文儒雅，笑道，“老将军保家卫国，何某敬慕已久，却碍于身体不争气，无法亲迎老将军。请老将军恕罪。”

&esp;&esp;耿笛摆手，说道：“何公恐怕谦虚了。你们能从禁卫军的手里救下我，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七郎和我小儿媳从邺城接出来，手段可见一斑。老夫一介武人，怎么敢当何公亲自迎接？”

&esp;&esp;何广听出来耿笛似乎误会了什么，他笑容不变，说：“老将军这样认同我们是我等之幸，不过，老将军，我并非主宰。我们主公另有其人。”

&esp;&esp;“哦？”耿笛意外了，他见何广身材消瘦，却自有一股胜券在握的气场，他便以为眼前这人就是此次行动的头领。没想到，何广竟然还不是主公？耿笛好奇了，问：“何公足智多谋，风度倾人，竟然还不是主公。能让何公甘心追随的人，不知该有何等风仪？”

&esp;&esp;何广笑而不语，他转了个话题，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老将军是聪明人，想来如今不必何某多说，老将军已经猜得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何某也不和老将军兜圈子，不妨直说了罢。老将军对如今天下形势怎么看？”

&esp;&esp;耿笛脸色也沉下来，他眼神苍老但并不浑浊，如年老的鹰隼般，即便羽毛尽数脱落也不减其锐利：“我朝立国多年，下和南廷隔江而治，西和北周针锋对峙。我等不过一介武夫，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哪里知道天下的形势？圣上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天下的形势就如何发展。”

&esp;&esp;何广笑容更加温和儒雅：“皇帝亲信奸佞，无故猜忌耿老将军，几度将老将军下狱不说，还差点害死将军。都到如此地步，老将军还是不肯另栖其主？”

&esp;&esp;耿笛良久不说话，过了一会，他目露感慨，叹道：“老夫一辈子打打杀杀，曾以为我最好的归宿便是死在战场上，死后能落个棺冢便是大幸。如今能再看到我年幼的孙儿已经是意外之喜，老夫感谢你们主人的心，可是，大丈夫一生但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你们主人想做的事，老夫不能答应。”

&esp;&esp;何广暗暗皱起眉，他们费了大功夫才将耿笛营救出来，就是看中了耿笛在西南边境的影响力。早就知道耿笛固执又愚忠，但是何广没想到他竟然这样难搞。如果耿笛不配合，那他们的起兵威胁很大，兵力也不足以抗衡驻守潼关的耿家军。

&esp;&esp;慕容檐离开兖州后，马上和军中人接头，悄悄回到慕容氏的起家之地，怀朔镇。怀朔是六镇之一，北疆六镇曾是前朝最重要的军事力量，鼎盛时王孙贵族、鲜卑权贵以及世家肱骨之才全都争相来六镇服役，朝中军中一大半实权之臣都是提拔自六镇。

&esp;&esp;六镇本就民风剽悍，自那时起发展成纯粹的军镇，城中没有民，家家户户都是军户，无论男女老少都习武练射。后来前朝迁都，一部分鲜卑贵族留在六镇，另一部分跟着前朝迁去洛阳。后来这部分迁都的贵族趁着改革攫取权力，成了既得利益者，反而是留在边关、镇守家园的传统鲜卑贵族被边缘化。之后六镇的权力被一收再收，六镇军户经济困顿，政治话语权流失，忍到最后忍无可忍，爆发了六镇之乱。

&esp;&esp;前朝迁往南边后沉迷享乐礼佛，军队怎么可能打得过以骑兵立足的六镇军，前朝皇室费尽全部力气镇压了六镇起义，但是也耗尽了自己的气数，反而在平乱过程中培养起一大批军阀权臣。比如如今的北齐慕容家，便是出身怀朔镇，最后被前朝招降，再比如慕容家的死对头北周贺兰氏，也是出自同属六镇之一的武川镇。

&esp;&esp;前朝虽然镇压了六镇之乱，可是也最终亡于六镇之人的手中。慕容和贺兰两个家族取而代之，步入兴盛，然而六镇却无可避免地日渐衰落。再加上朝中尹轶琨弄权，许多传统鲜卑家族被接连排挤，这些人私底下已经不满许久。何况还有一点，如今皇帝是明武帝等我

&esp;&esp;耿笛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自从章武七年东宫流血悲剧之后，朝中再无人见过那位聪慧的小皇孙。坊间不乏传言，说太子嫡幼子琅琊王并没有死，他还活在世间，在合适的时机就会出来拯救苍生。甚至有人说明武帝给最宠爱的小孙子留了一笔秘密宝藏，将他藏在深山里，故而这么多年皇帝都搜不出来。

&esp;&esp;民间说什么的都有，朝中也有人私底下讨论此事。耿笛内心里同样希望出现一个明主，终结常山王和尹轶琨的黑暗时代。然而耿笛自己也知道，民间那些传言，绝大多数都是百姓不堪皇帝暴虐统治，故而编出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孙形象做精神支撑。事实上，那个孩子失踪时才十三岁，这么多年的追杀下，哪里还能活下来呢？即便能活下来，朝不保夕，时刻笼罩在被发现的阴影下，又哪里能读书成材？

&esp;&esp;耿笛这次被人劫走，他猜想过许多种情形，他想过或许有人要造反，或许是某位皇子王爷想篡位，再糟糕一点是柔然人、突厥人乃至赵国人。但是耿笛怎么也没想到，他在那张面具下面，看到的是这样一张美到极致的脸。

&esp;&esp;即便经年未见，可是这样近乎超脱想象的美丽，此生不会再有赐婚

&esp;&esp;光熹三年，三月三日上巳节，虞清嘉跟着虞家众姐妹去城郊水边濯尘。众娘子们聚在一起，忍不住就说起各色八卦。

&esp;&esp;“听说这几日北方又不安生。年关时下了场大雪，柔然人冻死了许多牛羊，从二月开始，柔然骑兵就总是骚扰边关。”

&esp;&esp;一位娘子坐在水边，随口说道。她们虽然是闺阁女子，可是父兄都在朝做官，时下也不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等鬼话，所以世家女子并不排斥政事，说起朝廷大事，她们也都能接上两句。

&esp;&esp;另一个虞家的姐妹见怪不怪，说：“柔然不是一直这样么。朝中光盯着赵国和南朝，没有精力追究北方，所以柔然经常抢了就跑，朝廷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esp;&esp;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娘子抿嘴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如果只是柔然骚扰，那没什么好说的，可是这次却踢到了铁板。六镇那一带不知从哪里兴起一只队伍，击退了柔然人，还将柔然的地盘抢下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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