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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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鸿鹄（第2页）

&esp;&esp;对面的厢房有人叫局，潺潺雨声中可以听见泠泠的琵琶，歌女婉转的喉咙，在唱《十段锦》。

&esp;&esp;美酒儿谁共斟?意散了如瓶儿，难见面似参辰从别后几月深，画划儿画损了掠儿金

&esp;&esp;他像给针扎了一下子，窗子里吹进来靡靡脂粉香，也让他想起那个夜晚，在小甜水巷。

&esp;&esp;她抱着琵琶，鬓边簪着白玉簪，温驯地跪在他身前。

&esp;&esp;“娘说唱十段锦，让我来搭个架子。”

&esp;&esp;他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esp;&esp;那个让他今日失意落寞的源头。

&esp;&esp;李延琮正颓丧，忽然听见楼下唱菜名，一递一声：“虾爆鳝、笋干老鸭煲——”他醉眼朦胧地往外瞧，正见有个小二两手捧着四只碟子，架着胳膊一路送上楼来了。

&esp;&esp;上来到对面穿堂，没走两步，却忽然站住了。低头等一个穿长袍的男人先过，方又提步送他的菜。

&esp;&esp;至于那个穿长袍的男人，李延琮不看就算了，掠了一眼，登时怔了一怔。

&esp;&esp;那不是裴容廷么！瞧那一脸冷冰冰的端凝相，烧成灰他也认得。

&esp;&esp;他觑着眼，瞧着裴容廷进了厢房——对面的厢房，可是叫局的那拨？这样的酒局他再熟悉不过，既叫了唱的，必定也有妓女跟着捧茶斟酒。

&esp;&esp;李延琮吃得酒浓，也不知在想什么，蓦地气不打一处来。身不由主下了榻，趔趄着步子出了门，跌跌撞撞冲到那房前，上去便踹门。

&esp;&esp;门闩着，踹不开，怦怦作响。

&esp;&esp;众人吓了一跳，送菜的，打杂的，搂着美人看野景儿的，都怔怔看了过来。一旁有个喂鸟的小厮斗胆上来问询，反被他一把揪过领子来呵道：“把门给我撞开！”

&esp;&esp;小厮吓得嘴都瓢了，“老爷，有话，有话好好说啊，老爷。您……您这是找谁？”

&esp;&esp;李延琮瞪了他一眼，他那眼神是风浪里历练过的，狠起来是真狠。小厮腿也软了，身子直往下坠，又听他道：“去叫人来！迟一步，看我不拆了你的店！”

&esp;&esp;他一甩手，把小厮摔在地上，回身扶住门框，却正迎上门被从里面打开。

&esp;&esp;穿月白圆领袍的裴容廷立在门口，是整个穿堂唯一一张气定神闲的脸，廊下羊角灯明，让他冷白的皮肤上有灰阴的雨的影子。

&esp;&esp;他发觉李延琮衣冠不整，满身的酒气，微微挑了挑眉。

&esp;&esp;“将军有何贵干？”

&esp;&esp;李延琮头昏脑涨，想站稳了都得扶着门框，可不等他说完整句话，竟提拳照他脸打了上去，“往这儿吃花酒来，你倒逍遥！”

&esp;&esp;裴容廷真没防备，生生受了他一拳，往后趔趄两步，却更让李延琮更得了意，扑上来把他往墙上压。裴容廷唇角青紫一片，人也变了脸色，抓住他手臂呵道：“你疯了么！”

&esp;&esp;旁边似乎也有人赶来劝架，李延琮理也不理，一手解了佩刀丢在地上，再扬手，照着裴容廷心口便打。裴容廷略躲个过，不可思议地望着李延琮。

&esp;&esp;远远的，一道闪电劈进窗外的天井，照亮了他眼底狰狞的狼狈。

&esp;&esp;雨要下大了。

&esp;&esp;外面人声攒动，叽哩哇啦地躲雨，仿佛这连绵雨天攒了许久的阴霾，一口气倾泻出来，连带着把那个人间也关在外头。裴容廷是个克制的人，可也有他自己的感情——为了个肖想自己妻子的人殚精竭虑，说不恨是假的。

&esp;&esp;他这样的人，忍耐到了一定的程度，反比常人更觉得酸痛入骨。

&esp;&esp;这场大雨来得，倒好。

&esp;&esp;他的心沉了一沉，拳头再砸上来的时候，竟也顺势揪住了李延琮的领子，一把往前推。

&esp;&esp;两人谁也不肯放手，踉踉跄跄冲着那架玄青纸屏风倒去，撞碎了屏风，跌在后头的矮桌上，把些盏儿、碟儿，都砸得粉碎，茶水淌了一地。

&esp;&esp;这动静惊动了四周，许多花枝招展的女人从隔壁跑出来，叁叁两两掠过窗前。

&esp;&esp;李延琮这才发觉，这间屋子并不是那管弦歌喉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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